必然阿金跟的，乘间溜上楼梯，从帘里张觑。其时台面上拳声响亮，酒气蒸腾。罗富与姚季莼两人合摆个庄，不限杯数，自称为“无底”大家都不服。王莲生、洪善卿、朱蔼人、葛仲英、汤啸庵、陈小云联为六国，约纵连横，车鏖战，皆不许相好、娘姨、大代酒，其势汹汹，各不相下，为此比往常分外闹。张寿见周双珠跟的阿金空闲傍立，因向边取一枚叫，望内“许”的一。席间并未觉着，阿金听得，溜帘外，悄地约下张寿隔日相会。张寿大喜，仍下楼去伺候，阿金复掩帘。席间那有工夫理会他们，只顾豁拳吃酒。

次日是礼拜日，午后，罗富拟作明园之游，命升喊两把车。适值黄二走来白相，到房间里叫声“罗老爷”及“大先生”黄翠凤仍叫“无(女每)”请其坐下。寒暄两句，翠凤问及生意。黄二蹙额摇：“（要勿）说起！耐来狼个辰光，一径蛮闹猛，故歇勿对哉，连搭仔金凤个局也少仔。心想买个讨人，常恐勿好末，像诸金样式。就实概哝下去总勿齐。我来搭耐商量，阿有啥法？”翠凤：“故末无(女每)自家主意，我勿好说。买个讨人也难煞，就算人好末，生意陆里说得定？我故歇也无拨啥生意。”黄二寻思不语，翠凤置之不睬。

踅家门，只见厢房内文君王独坐窗前，低伏桌，在那里孜孜的看。罗富近窗掂脚一望，桌上捧着一本《千家诗》。文君玉两只睛离书不过二寸许，竟不觉得窗外有人看他。黄翠凤在后，暗地将富衣襟一拉，不许停留。富始忍住笑，上楼归房，悄悄问翠凤：“文君玉好像有名气个（宛），啥实概样式嗄？”翠凤不答，只把嘴一披。赵家(女

须臾，升回报：“车来哉。”黄二只得告辞，踯躅而去。于是罗富带着升，黄翠凤带着赵家(女每)，各乘一把车，驶往明园，就正厅上泡茶坐下。

罗富送客回房，黄翠凤窥其面，也不甚醉，相陪坐下。翠凤问：“王老爷为仔啥事，才要请俚吃酒？”富：“俚要江西官去，倪老朋友生来搭俚钱饯行。”翠凤失声叹：“难末沈小红要苦煞哉！王老爷来里末，结再，倒也无啥；难去仔，好哉（宛）！”富：“故歇个王老爷，勿晓得为啥，好像同沈小红好仔哉。”翠凤：“故歇就好煞也无行用（宛）。起先，沈小红转差仔个念，起先要嫁拨仔王老爷，故歇就匆要哉，跟得去也好，再来也好。”富：“沈小红自家要寻开心，姘个戏于，陆里肯嫁嗄！”翠凤又叹：“倌人姘戏个多煞，就是俚末吃仔亏。”两人评论一回，收拾不表。

说犹未了，不想沈小红独自一个款步而来。翠凤便不再说。富望去，见沈小红满面烟，消瘦许多，较席间看的清楚。小红亦自望见，装没有理会，从刺斜里踅上洋楼。随后大观园武小生小柳儿来了，穿着单罗夹纱崭新衣服，越显吉灵即溜的儿；脚下厚底京鞋，其声橐橐；脑后拖一油晃晃朴辫，一直踅正厅，故意兜个圈，捱过罗富桌旁边，细细打量黄翠凤。原来翠凤浑缟素，清异常，首饰，也甚寥寥；但手腕上一副乌金钏臂从东洋赛珍会上购来，价值千金。小柳儿早有所闻，特地要广广见识。黄翠凤误会其意，投袂而起，向罗富：“倪去罢。”富自然依从，同往园中各随喜一遭，至园门首坐上车，径驶回兆富里停下。

富说起黄二，：“耐无(女每)是无用人，倒原要耐去俚末好。”翠凤：“我去俚啥！我原教俚买个讨人，俚合勿得洋钱，勿听我闲话，故歇元拨仔生意，倒问我阿有啥法。再拨洋钱俚哉囗。”富笑了。翠凤又说起沈小红，：“沈小红故末是无用人，王老爷仔张蕙贞末，最好哉（宛）；耐（要勿）去说穿俚，暗底下拿个王老爷挤，故末凶哉。”

这一席，直闹到十二钟，合席有些酩酊，方才罢休。许多局皆要结，竟没有一个先走的。席散将行，姚季莼拱手向王莲生及在席众人：“明朝奉屈一叙，并请诸位光陪。”回指着叫的局：“就来里俚搭庆云里。”众人应诺，问：“贵相好阿是叫桂生？倪才匆曾看见过。”姚季莼：“我也新起。本底朋友来狼叫，故歇朋友荐拨我，我就叫叫末哉。”众人皆：“蛮好。”说毕，客人、倌人一齐告辞，接踵下楼。娘姨、大前这后拥，还不至于醉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