朴斋独自一个，踱来踱去；上挂钟敲过一，始见打杂的搬一大盘酒菜，摆在外间桌上。那孩请朴斋上坐独酌。朴斋略一沾，推托不饮。孩殷勤劝酬，朴斋不忍拂意，连举三杯。小王却又跑来，不许留量，定要尽壶。自己也筛一杯相陪。朴斋只得勉力从命。

二宝见说这话，向外一望，掩上房门，挨在洪氏旁，切切说话。说这三公承嗣三房，本生这房虽已娶妻，尚未得；那两房兼桃嗣母，商议各娶一妻，异后分爨。三公恐娶来未必皆贤，故此因循不决。洪氏低声急问：“价末阿曾说要讨耐嗄？”二宝：“但说先到屋里同俚嗣母商量，再要说定仔一个，难末两个一淘讨得去。教我生意（要勿）哉，等俚三个月。俚舒齐好仔，再到上海。”洪氏快活得嘻开嘴合不拢来。二室又：“难教阿哥公馆里（要勿）来。停两日，仔阿舅坍台煞个。果也（要勿）去买；俚哚多来狼。该应要送俚事，阿怕我匆晓得？”洪氏听一句一，没得半句回答。二宝再有多少话，一时却想不起。洪氏：“一歇哉，俚一仔来狼，耐上去罢。”

三公竟像新女婿样式，临行还叫二宝转禀洪氏，代言辞谢。洪氏怕羞不，但将买的各糖、饼、果装满筐中，付阿虎随轿带去。二宝回顾攒眉。洪氏附耳说：“放来里无啥人吃呀，耐拿得去，拨俚哚底下人，阿对？”

史三公等二室近，随手拉他衣襟，悄说：“转去哉呀，再有啥事嗄？”二宝见桌上摆着烧卖、馒之类，遂：“耐也吃优心囗。”三公：“耐替我代吃仔罢。”二宝只没有听见，挣脱走开，令阿虎传命小王打轿。

及到楼上房里，三公即向二宝：“教耐无(女每)来见见。”二宝令阿虎去请。赵洪氏本不愿见，然无可辞，特换一副玄生丝衫裙，腼腆上楼，只叫得“三老爷”三字，脸上已涨得通红。三公也只问问年纪、饮，便了。二宝乃向三公：“耐坐歇，我同无(女每)下去。”三公：“无啥事末，早转去。”

二宝不及阻挡，赶门首，和三公同时上轿。当下小王前驱，阿虎后殿，一行人滔滔汩汩，望大桥北堍史公馆而归。看门军官立迎候，轿夫抬院，停在正屋阶前。史三公、赵二宝下轿登堂，并肩闲坐。

二宝应“噢”挚赵洪氏联步下楼，踅后面小房间。洪氏始觉心舒泰，因问二宝：“再要到陆里去？”二宝：“转去呀，原是俚公馆里。”洪氏：“难去仔，几日天转来嗄？”二宝：“说勿定。初七末山家园齐大人请俚。理要同我一淘去，到俚园里白相两日再说。”洪氏着实叮咛：“同自家要当心囗！俚哚大爷脾气，要好辰光末，好像好煞；推扳仔一，要板面孔个囗！”

正讲话，突然一个秃发书童唤小王。小王就和书童偕行，不知甚事。朴斋吃毕饭，洗过脸，等得小王回房，提着空筐，告辞谢。小王：“三老爷围着来狼，二小再要说句闲话。”朴斋喏喏，仍跟定小王，绕正屋帘前。小王令他暂候，传话去，随有书童将帘卷起钩住。赵二宝扶着阿虎，立在门限内，说：“转去搭无(女每)说，我要初五转来哚。局票来末，说是苏州去哉。”

三公见阿虎提那筐，问：“是啥嗄？”阿虎笑：“倒是外国货，除仔上海无拨个囗。”三公揭益看时，呵呵大笑。二宝手抓一把，拣一粒松，剥仁儿，递过三公嘴边，笑：“耐尝尝看，总算倪无(女每)一意思。”三公怃然正容，双手来接

迨初五日，赵朴斋预先往聚丰园，定致心；再往福利洋行，将外国糖、饼、果各买些。待至下午，小王而来，接着两乘官轿，一乘中轿，齐于门首停下。中轿内走阿虎，搀了赵二宝，随史公门。朴斋抢下打个千儿三公仍是颔首。

坐歇，吃仔饭了去。”

朴斋也喏喏而。小王竟送到大门之外，还说：“停两日来白相。”朴斋坐上东洋车，径回鼎车里，把所见情形，细细告诉母亲。赵洪氏欣羡之至。

朴斋听说，侧行而，仍与小王同至后面卧房。小王嘱：“耐（要勿）客气，要啥末说。我有事去。”当唤那孩在房伏侍。小王重复跑去。

二宝趔趄着脚儿，慢慢离了小房间；刚踅至楼梯半中间，从窗格张见帐房中朴斋与小王并横在榻上烟，再有大阿巧靠榻前胡搭讪。二宝心中生气，纵步回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