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、司ma迁和班固

司ma迁作《史记》，完成于汉武帝末年。班固作《汉书》，书未成而作者因过去与外戚窦宪的关系，死于狱中，事在和帝永元四年。一属西汉，一属东汉，相去公元前及公无后各约９0年。我们今日看来，这两bu书好像联袂而出。其实它们间隔了１８0年的距离，等于我们之去前清嘉庆年代。

《史记》和《汉书》一为私人著作，另一书稿则经皇帝看过，有国史的色彩。司ma迁自称“成一家之言”和“藏之名山”已经和班固作书的宗旨不同。况且《史记》是通史，《汉史》是断代史。两位作家的个xing癖好不同，也使他们取材行文之间，有相当的出入。然则公元前９0年和公元后９0年，中国的作家和思想家所chu1的环境已有大幅度的变化。其中一个重要的关键，在于汉武帝用董仲舒之建议，罢斥百家，独尊儒术。其实汉朝立国行杂霸之制，有法家思想，文景之际，施政又有dao家jing1神，董仲舒自己的著作，还参和着yinyang五行的万分涉及灾异。总之整个汉代思想，是一zhong有选择xing的大综合，早经中外学者阐释。我们在这里要特别强调指出的，董仲舒之尊儒，并不是以尊儒为目的，而是树立一zhong统一帝国的正规思想，这有他自己的言辞为证。他曾对汉武帝说：

《春秋》大一统者，天地之常经，古今之通谊也。今师异dao，人异论，百家殊方，指异不同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，法制数变，下不知所守。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，皆绝其dao，勿使并进。邪辟之说灭息，然后纪统可一而法度可明，民知所从矣。

这段话否定学术的独立xing，坦白的承认提倡学术，旨在支持当今政权。武帝之置五经博士，立学校之官，策贤良，都gen据这宗旨着眼，从此中国庞大的文官集团，有了他们施政的正统逻辑。司ma迁和董仲舒同时，他读书不受这政策的影响。而班固年轻时“正规的”儒家思想，已有一百多年的基础。况且后汉创业之主光武帝刘秀自己就曾为大学生。第二个皇帝明帝刘庄更以学者自居，曾在辟雍（大礼堂）讲尚书。第三个皇帝章帝刘坦亲自在白虎观制定五经异同，班固也在列。在这zhong政权领导下的环境里著书，就难脱离国家所定标准的束缚了。

司ma迁和班固一样，自称是周公和孔子的信徒。可是今日我们一打开《史记》，随意翻阅三五chu1，即可以ti会到作者带着一zhong浪漫主义和个人主义的作风，爽快淋漓，不拘形迹，无腐儒气息。他自称“少负不羁之才，chang无乡曲之誉”应当是一zhong真实的写照。他所崇奉的“士为知己用，女为悦己容”也可以说是归源于儒家dao德，可是这立场就已经和经过正统限制的所谓儒家不同了。

《史记》里写荆轲和高渐离饮酒击筑，又歌又泣，旁若无人，已近于董仲舒所说的“邪辟”并且项羽是汉高祖刘bang的死对tou，而《史记》里的〈项羽本纪〉排列在〈高祖本纪〉之前（若在后代必称“项酋”“伪楚”而“本纪”只能降格为“